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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正的渡魂人,”梦中的阿原站起身,走向天台边缘,“不是替死者说话的人,而是敢让死者说出难听话的人。”
他回头看了她一眼,笑容温柔却又决绝:“谢谢你终于来了。现在,请让我真正地……走吧。”
林知遥猛地惊醒,发现自己仍靠在梦启树下,天色微明。手腕上的蓝色发圈微微发烫,随即碎成细尘,随风散去。
她知道,那是最后的告别。
一周后,她在云南校区主持了一场特殊的仪式。一百名曾参与梦河实验的志愿者齐聚礼堂,每人手中捧着一枚陶土制成的小灯。林知遥站在台上,声音平静而坚定:
“今晚,我们将亲手熄灭一部分梦河节点。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尊重。有些记忆,不适合被反复播放;有些话语,只能听一次,然后埋进心里。”
她点燃第一盏灯,念出名字:“陈默,二十三岁,车祸身亡。生前最后一句话是对女友说‘冰箱里的汤记得热着喝’。我们曾以为这是温情,直到他在残忆馆中显现另一面:那天他本想提分手,却因暴雨耽搁。他对朋友说:‘我其实早就累了。’今天我们记住这两面,然后,放下。”
灯光依次亮起,又依次熄灭。
每熄一盏,就代表一段执念被正式接纳,不再纠缠生者。
当最后一盏灯化为灰烬,全场寂静无声。
林知遥抬起头,望向星空。
她不再试图连接过去,也不再渴望重逢。她只是静静地存在着,像一棵树,扎根于所有失去与真实交织的土地之上。
几个月后,第一本《梦语者手册》正式出版。书中写道:
>**“当你梦见逝者,请先问自己:这是我需要他成为的样子,还是他曾真实挣扎过的模样?**
>
>**若你只为寻求安慰,请闭眼入睡;**
>
>**若你愿承受真相,请睁开双眼,倾听那句未曾说完的话。”**
而在肯尼亚的一所乡村学校里,一个小女孩把画交给老师:一棵大树下,坐着祖母和孙女,两人中间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。
旁边写着稚嫩的文字:“奶奶说,她输了没关系,只要我记得她教过我就行。”
与此同时,在北极圈边缘的一个科研站,一名科学家在梦中听见三十年未见的父亲低声说:“对不起,当年我不该逼你学医……我一直以为那是为你好。”
他醒来后,第一次拨通了妹妹的电话。
而在东京郊区,一位独居老人每天清晨都会对着空椅子说话。邻居以为他疯了,直到有人悄悄安装摄像头,才发现每当他说完“早安”,椅子上的灰尘总会微微震动,像是有人轻轻点头回应。
没有人知道这是否真是亡灵归来。
但林知遥相信:只要还有人愿意诚实面对自己的遗憾,愿意承认所爱之人也曾软弱、也曾犯错、也曾带着未竟之言离开??那么,梦启树就不会真正死去。
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生长。
在人心深处,在每一个敢于直视黑暗的夜晚,在每一句迟来的“我懂了”之后。
春天来临时,山谷里新栽下了第一百零一棵梦启树苗。它的叶子尚未展开,但在某个雨夜,有村民声称看见一道淡蓝色的光脉从地底升起,缠绕树干三周后悄然隐没。
没人拍照,也没人传播。
但他们都说,那一晚,他们梦见了最想见的人??不是笑着挥手的模样,而是皱着眉、流着泪、说着抱歉的那个真实的人。
而他们在梦里,终于学会了不说“别走”,而是轻声回答:
“我都听见了。
谢谢你,曾经活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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