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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禾闭上双眼,深吸一口气。她想起了母亲沈知微临终前的眼神,想起渔妇收到丈夫遗书时的泪,想起少年自首后那一声解脱的叹息。她知道,此刻要说的,不能是道理,不能是训诫,必须是从心底最深处涌出的那一滴血。
她睁开眼,声音清澈如泉:
“我害怕。”
人群一震。
“我一直害怕。”她继续说道,金焰随话语跳动,“怕我说了真话,没人肯信;怕我揭了疮疤,反被指责戳痛别人;怕我坚持诚实,却成了异类,孤独终老。我也曾为了保护自己,选择沉默,甚至附和谎言。我不是圣人,我没有勇气天生。我只是……一次次跌倒,又一次次咬着牙站起来,对自己说:再试一次吧,哪怕只有一人听见。”
她顿了顿,泪水滑落脸颊。
“但我还是说了。因为我终于明白,真正的勇敢,不是无所畏惧,而是带着恐惧依然开口。如果说出来能让一个人不再独自承受黑暗,那我就值得。”
最后一个字落下,天地骤变。
心镜石从她怀中飞出,悬浮半空,碎裂之处竟开始愈合,光芒由蓝转金,宛如朝阳初升。那些黑影纷纷仰头,发出无声呐喊,身体逐渐透明,最终化作点点星光,洒落在每一尊石像之上。
咔嚓??
第一尊石像手臂微动。
第二尊,眼角流出血泪。
第三尊,张嘴发出嘶哑的“啊”声。
整座妄语城开始复苏。倒塌的屋舍自行重建,枯井涌出清泉,连空气中都弥漫起久违的炊烟气息。而在高台之下,土地翻动,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缓缓爬出,浑身裹满藤蔓,口中喃喃:“我说出来了……他们终于听见了……”
他是当年带头揭发贪官的学者,也是唯一幸存者,被地脉吞没后困于意识深渊,靠回忆支撑百年。
小禾扶起他,轻声问:“现在你想说什么?”
老人望着重见天日的城市,颤抖着嘴唇:
“对不起……我对不起那些相信我的人。我以为只要我说真话就够了,可我没教会他们如何倾听。是我的傲慢,让真实变成了武器。”
小禾笑了:“现在你知道了。那就从今天起,教他们倾听吧。”
数日后,消息传回中原:妄语城重现人间,更名为“启言城”。城门上新刻一副对联:
**上联:千谎筑台终成墟**
**下联:一诚破暗即是光**
**横批:言归于心**
小禾三人归途漫长,途中路过一处山村。正值春耕,田埂上有个小女孩正在写字,用树枝在地上一笔一画写着:“我要告诉爹爹,昨天打碎的碗不是猫碰的,是我玩闹时摔的。”
小禾驻足观看许久,直到女孩抬头看见她,怯生生问:“姐姐,你说……他会骂我吗?”
小禾蹲下身,轻轻握住她的手:“也许会生气,但只要你看着他的眼睛说这句话,他就一定能看见你的真心。而真心,永远不会被真正责罚。”
女孩点点头,蹦跳着跑回家去了。
阿念望着她的背影,轻叹:“我们走过的每一步,都在被人模仿。可模仿的不只是言语,更是那份敢于破碎的勇气。”
小禾仰望天空,云层裂开一线阳光,正落在她肩头。
“母亲说过,言语的意义不在改变所有人,而在唤醒哪怕一个灵魂。”她低声说,“如今我看明白了??每一个愿意开口的人,都是火种。他们不一定照亮整个黑夜,但他们存在本身,就是黎明的预兆。”
当晚宿于驿站,小禾取出日记本,添上最后一段:
>“今日方知,真实并非胜利,而是持续的选择。
>它不在丰碑之上,而在孩童坦白打碎瓷碗的瞬间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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